【一八】吃在小院（七）
原本昨天是立秋，想赶一赶的。但是没赶上，我的废话越写越多了。
八爷在天津上的大学，学的是文物鉴赏与修复*。这是门手艺。老八家里是卖古董的，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。总算是耳濡目染有些概念。他自己是没什么想学的，也没什么太大追求。说实话，老八的生活真算得上是清心寡欲。老干部都过得不如他细致。老八报考学校的时候，来来回回的翻那本学校册子。看了看，古代文物鉴定？哎，这个系好，他门清儿啊！一看在哪？天津？嗯，靠海有河。九河下梢，有水既有灵气孕育生命。背靠盘山，临边又是北京的龙气。这个地方好，老八就报了志愿。
老八这四年，过的真的很滋润。对于他来说，这不是一个苦活。相反，他到有些乐在其中。虽然在报志愿之前老师一再的劝说，这个系出来就业前景窄。但老八认为，这是一种兴趣就别提钱的事了。再说，他又不担心钱。
老八大一的时候，也考过古。虽然只是浅浅去收拾了那些破碎的瓷片。但是他总觉得他认识那些文物，也许是上辈子吧。老八也是修复过几件古董的，但他走的不是正经修复的道。而是民间快失传的手艺：锯瓷。
老八是个土生土长南方人，没见过这个。但是有一次在杂志上读到过一篇文章，说的是抗战的时候。有个老师傅被日本人逼着烧瓷。师傅的家人都被抓起来了，不烧不放。其实师傅真是咬着牙想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日本人拿走中国的宝贝，但真的是家人的命不能这么豁达。师傅盯着老炉窑坐了两天，最后答应了。几十年后，瓷器开始慢慢的开裂。瓷器这么多年辗转反侧回了中国，瓷器的拥有者急的不行。听闻老天津有个有名的锯瓷师傅，就赶紧过来求救。锯瓷师傅盯着瓷器看了看，就说“这瓷器不地道。”因为老师傅不想让宝贝就这么流出去，就把瓷器的熟料分量给改了。这瓷器能撑这么久这都是奇迹。锯瓷师傅问这瓷器从哪来的，主人想了想还是把这来龙去脉给说了说。师傅叹了口气，也罢。当年都是苦人家，也怨不得谁。锯瓷师傅自己关起门来了一星期，最后出来时候脸色都不对了。留下一句“造孽啊”就没了踪影。
老八从此就对锯瓷很感兴趣。他想学这个。但是现在锯瓷锯碗的手艺传人太少太少了，他觉得很遗憾。津冀两地有首口口相传的童谣，“拉大锯扯大锯，姥姥家门前唱大戏。”这大锯说的就是这锯瓷里必带的工具。但是他看见了文物修复，他觉得这个可以。
老八遇见佛爷之前，是安安稳稳的大四下半学期。家里准备让他定在天津，让他在天津买处房子住着。老八就答应了，兜兜转转老八看中了一套小院。后面的事，你们都知道了吧。
佛爷是干什么的，老八门清儿。但有些事能说，有些事不能说。这度就得自己心里把握好。他也不知道佛爷之前有没有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破桃花。这不，有一天就找上门来了。
那天佛爷出门去了，甚至连张副官和陈皮都一块带走了。家里就剩下一个老八，老八也乐得清闲。正躺在院子里喝着茶，乘着凉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，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来，“请问，张启山住在这里吗？”
老八这是个私家菜，所以知道的人不多。基本都是口口相传，也得看老八喜不喜欢来吃饭的人。一天有时候就做一顿，不想给外人做饭了就直接在外面挂个牌子说不见客。所以老八有点好奇，这位直接上来就说了佛爷真名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。
“张启山人呢？”
“您是？”
“我是他未婚妻。”
“哈？”
老八有点懵逼了，佛爷可没跟他说过他有未婚妻啊。老八想，我这见家长的时候也没说有这一出啊，要是有的话当场我就扇他一巴掌然后坐车回来了。老八闭着眼继续躺在摇椅上。
“佛爷现在不在家，你要不要坐这等等？”
“好啊。”这姑娘就一屁股的坐在小桌旁边的板凳上了。
“你是什么人？”
“我？我是这的厨子。”
“张启山还开着饭店呢？”
“私家菜，想做就做。不想做就不做。”
“啊，那现在你想做吗？我饿了。”
老八一直闭着的眼睛就睁开，坐起来往旁边看了看那位姑娘。杨柳细眉，圆脸巴掌大小。皮肤白净，眼睛不算大就是水盈盈的。是个漂亮妹子啊。
“行啊，不过我做饭得有人给打下手。你帮个忙？”
“好啊。”
这姑娘就跟老八进了屋。这姑娘上下瞧了瞧这所房子，是纯砖盖出来的。这样的房子结实。整体有点欧式风格，但是这通体的红木做的家具看起来又那么贵气。
“你看什么呢？”
“哦，装修的不错啊。”
“嗯，佛爷装的。我没管。”
“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呢。我叫尹新月。”
“老八。”
“老八？你就叫老八？”
“是，你就这么称呼我就可以。”
“好吧。”
“我做什么啊？”
“先把冰箱里蛤蜊和昨天刚运回来的基围虾拿出来。”
“额......蛤蜊长啥样？”
正在卷袖子拿出来盆准备化冰的八爷顿了一下，转过身看着无辜脸的尹新月。
“你没吃过？”
“我没见过它们没做熟之前的样子。”
“你进过厨房吗？”
“没，我家有人做饭。”
哦，大小姐。跟张启山还挺配的家世。
“那就不要你帮忙了。我的厨房怕被你弄炸了。”
尹大小姐扁扁嘴转身去了客厅，坐在了沙发上。
老八烧上一壶水，泡了一杯龙井给尹新月。
“请用。佛爷出去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“你不会打个电话吗？”
“我从来不用电话，我有电话恐惧症。”
“那你有手机吗？”
“有，带着好让佛爷知道我在哪。”
说完，老八转身去了厨房。老八把蛤蜊拿出来用水化开，放在一旁。拿个板凳坐着，拿出还放在箱子里冰镇着的鲜虾摘掉虾头，把虾头里面的头浆挖出来放在小碗里。然后用牙签挑出来虾身上的虾线把料理好的虾放入冰水里冰着。老八就这么一个个弄着，尹新月呆着无聊就站起来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老八干活。
“你这是要做什么啊？”
“今天立秋了。天津老历吃饺子。”
“嘁，随便过个节就吃饺子。”
“那是因为以前穷，吃不起白面。北方喜欢吃饺子来表达他们的喜庆，但不是所有的节日都吃饺子。”
“那也经常吃饺子。”
“饺子，交子。本身取得就是交合之意。两人一心为合，所以吃饺子庆祝也没什么不好的。”
“你准备做什么馅儿的啊？”
“黄瓜虾仁和香菇鸡肉。”
“你材料齐全的吗？”
“等他们回来就齐全了。”
老八嘴上说着，手下的活一点都不慢的收拾完了。找出来香菇，拿刚才烧开的水泡上。从菜筐里找了两根老黄瓜出来。
“做黄瓜虾仁馅儿是不能用太新鲜的黄瓜的，因为黄瓜本来水分就很多。如果用新鲜的，水分会一直都杀不完就耽误时间了。”老八一边擦着黄瓜条一边说。
尹新月正神游呢，突然被惊醒。
“啊？哦哦。”
“这虾仁最好用新鲜的，要是没有新鲜的不想挑虾线也可以直接用超市买的那种包装虾仁。只不过我不喜欢。”
“是吗。你那个虾头酱是干什么的。”
“调馅儿。”
“哦。”
老八把擦好的黄瓜条撒上盐，放在旁边杀一下水分的时候。佛爷回来了。
先是佛爷进的屋。后面跟着副官和陈皮。
佛爷看见尹新月就定那了。副官从后面可以清晰的看见佛爷在抖得手。佛爷怕了。
当年拆三线水银导管的时候，佛爷手没抖过。
百米外狙击敌人的时候，佛爷手没抖过。
第一次出任务，佛爷近身用匕首一刀割了敌人咽喉的时候，佛爷手没抖过。
现在佛爷抖的副官都觉得佛爷瞬间得了帕金森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老八就从厨房探了个头说了一句就又回去了。
“老八”佛爷嗓子一瞬间就哑了。
“陈皮，我要的鸡肉呢？”老八在厨房喊。
“在这。”陈皮从愣住的佛爷身边走过去进了厨房。
“你回来啦~”这是尹新月
“你怎么在这？”佛爷的定身术仿佛就跟解了一样，一下子就能动了。
“我来找你啊。”尹新月走过来拉住佛爷的胳膊。
“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。”佛爷把尹新月的手从他胳膊上给撸了下去。
“你说取消订婚就取消啊。这事我可没同意呢。”
“尹新月，我严肃的通知你。我永远也不会跟你结婚的。我已经找到我要陪伴一生的那个人了，他现在就在这里，就在厨房给我做饭。”
“我可是你从小就有的婚约！”
“尹新月，我们从小就没见过面。是你父亲当年看到我，觉得我好想让我给你当老公。但我从来没有同意过。当年我小，我没有什么反对的权利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。我不喜欢你，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。”
“凭什么啊！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不会喜欢上我，我也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啊。”
“不会的。”
“为什么！！！”
“因为你不是他。”
佛爷看向厨房，老八在厨房里指挥着陈皮把鸡肉切成肉末。让副官把葱姜切成末，自己把泡发好的香菇放进料理机里打碎。一边做着饭一边碎碎念着。
“姜末切得碎末末啊，别切太大块。这是馅儿，佛爷不喜欢姜味但饺子馅儿不放姜不行。去不了肉腥气，所以剁碎了才能让佛爷吃的下去不那么冲又没有腥气。”
“陈皮，切完肉馅你去把菠菜摘了。我早上刚从门口买的，新鲜着呢。摘了红根，拿清水泡一泡。”
你瞧这人，知道他不爱吃又不得不放。想着法儿让他吃好了，吃舒坦了。
佛爷回头看看尹新月说，
“你对我啊，可能也就这么大一点爱。新鲜劲倒是很多。但是过了这个新鲜劲呢？”佛爷比划了一手指头的长度。
“这个人，对我没什么新鲜劲了。但他用了一颗心来爱我。”
尹新月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的，话都说到这份上就没得聊了。准备告辞离开。
“先别走了，坐着等会儿吧。咱们吃一块吃顿饺子。”老八从厨房里喊。
“外面那个，话说完，事交代清楚了就进来和面。”
“好嘞！”
老八拿出一个大瓷盆，倒了饺子粉，准备了一碗温水。
“记住，不许像上次一样和的那么硬了。”
“您请好吧~”
老八拍了佛爷一下，佛爷还傻乐。
尹新月在外面看着，突然就觉得有点羡慕。
老八烧了一锅水，在水里放了一勺盐把菠菜焯了一遍。又把划开的蛤蜊，把不能吃的粪便和沙子都清洗出来。陈皮被老八指挥着去炸了一盘花生米，不多。当个零嘴吃。
把剥好的生花生下油炸一遍，等外皮炸成焦黄色就捞出来放凉。倒出来二十几个放在一边，其余的撒上盐。一块儿拿出去放在电风扇那吹凉。
清洗好的蛤蜊也焯水，用厨房纸吸干水分之后跟菠菜一块拌个凉菜。
“陈皮，记得放盐，糖，醋，生抽。”把盆往陈皮那一推就去看佛爷的面了。
老八按了按，软和但还有劲。“挺好，比上次有进步。”
“人总是要有些进步的呀。”
“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。”
佛爷笑了笑。老八让副官把揉面的案板拿出去放在饭桌上，放之前在桌子上铺块布，板子就不滑动了。
老八把杀好水的黄瓜和虾仁放一块，放上盐搅拌好。剁好的鸡肉和搅碎的蘑菇放一块，放上姜葱末、料酒、生抽、盐、和之前弄好放了点鸡汤的虾头酱还有香油一起搅拌。
两盆馅儿拿出去，老八在案板上撒上面粉就退居一旁了。
你问为什么？老八不会包饺子。
这是真的，老八不会包饺子。他包的饺子总是会破，要不就是皮赶得太薄直接就包不起来。
老八也承认，这不丢人。的确是包饺子是门手艺活，他没点这棵技能树。
副官揉面，搓成条，切成剂子，一边赶一边转，那手底下速度飞快。
佛爷和佛爷一人承包一盆饺子馅。老八就负责在篦帘上摆饺子。
速度真快，三个人合作默契。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兵。
佛爷他们一开始也不会包饺子，真的是被练出来的。
他们一边包着，老八就回了厨房烧水准备煮饺子。
尹新月觉得自己多余，但又不知道去哪坐着好就干脆溜进厨房看着老八烧水。
“我真不知道佛爷有个未婚妻。”
尹新月没说话，老八貌似也没有让她接话的意思。
“要不然，我就是自己心疼死我也不可能去当小三。这事是戳人脊梁骨的事，我不能干也不能让佛爷干。”
“我并没有什么意思。你是个大家小姐，跟佛爷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配。我知道这点但我也清楚。这事我不会问佛爷，佛爷不说有他自己的理由。今天佛爷跟你说清楚了，就是说清楚了。”
“我希望，吃了这顿饺子你能断了这份心思。我跟佛爷算是绑一起了，我不想当小人但我也绝对不会把佛爷推出去。”
“我对佛爷的心思，不会比佛爷对我少。”
“佛爷得先走，我才能闭了眼。”
尹新月就默默的听着，本来就水盈盈的大眼睛就更水光闪闪了。
老八给撕了张厨房纸递给尹新月。
“厨房没抽纸，凑合用一下吧。”
尹新月一下子就笑出来了，泪也就流下来了。
陈皮端着一篦帘的饺子进来了。
“我赢了。”
“知道了，今天甜点你来说。”
幼稚鬼们，干个啥都得比一比。佛爷要不是竖着一只耳朵听厨房里的动静，怎么会输。
“啥馅儿啊？”
“黄瓜虾仁。”
老八把饺子一个个放下去，转了转饺子。大火煮饺子讲究三浮水。第一次沸了，放一碗水。第二次沸了，放半碗水。第三次沸了，放半碗水这饺子就熟了。
等第一盘饺子熟了，剩下的饺子也就都包好了。副官把剩下的面扫了把桌子擦了。佛爷把案板放回厨房端起了第一盘的饺子放到了餐桌上。
没剩面，没剩馅儿。真不错。
陈皮起了锅，放了一个锅底的油。把干辣椒掰碎，把油烧热直接一泼。辣油这就成了，还带着香呢。
第二盘这也下锅煮了。鸡肉蘑菇的，老八爱吃。特别鲜。
把晾好的炸花生米，放了盐的直接放在桌子上。没放盐的扔在菠菜拌蛤蜊里。
尹新月靠着老八坐在了桌子两边的座。倒了点醋，一蘸。鲜的那汤汁都流下来落在醋碟里。
“好吃！”
“那就多吃点。”
老八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饺子汤。
“原汤化原食。”
尹新月差点又要哭，但忍住了。
吃完饭，老八把碗筷们都收拾了直接扔到厨房里。
尹新月坐在沙发上，觉得这日子简直要美的不是人过的日子了。
佛爷输了比赛，所以佛爷洗碗。
佛爷洗一半，老八就离开客厅去了厨房。
“那边去点。”
“就知道你不会只让我一个人洗了。”
陈皮吃完饭又上树了。副官就站在下面站着。
八点半了。老八洗完碗也收拾好厨房了，拿着一个不锈钢托盘和一把水果刀。佛爷后面跟着怀里抱着个西瓜。
“尹小姐，走之前吃块西瓜吧。今天立秋，天津有个吃西瓜咬秋的习俗。你也应应景吧。”
冰凉的西瓜，从中间切开。
鲜红的沙瓤，看着就甜。
“这瓜真不错。”
副官拿了一块切好的，在树下晃了晃。
“你下来吃，弄脏了衣服又得我洗。”
尹新月家的司机就在外面等着。尹新月临走前，回头看着小院。就听见里面说，
“陈皮，想吃什么甜品啊。”
“莲子羹。”
“嘿，你还真不客气啊！”
“我看见你早上买莲子了，新鲜的。我尝了。”
“我说怎么缺了好几个！”
尹新月笑笑。这样的日子她或许不能有，但是她肯定能找到一个爱她的人和她也爱的人。
文物鉴赏与修复*：这个科目，我发现天津只有南开大学有。所以老八上的南开。
今天没图，所以个舌尖上的八爷好了。感谢我全能的基友凌子。
